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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泰东部山区的龙廷镇,与龙有关的东西特别多:

山有青龙崮、龙堂山;村有龙西庄、龙池庙等。远近闻名的还有个“黑龙王秃尾巴老李”的故事。

我从小没少听“秃尾巴老李”的故事,没少看龙母坟前祈雨的场景,如今又见家乡人重修了龙母庙,觉得平凡的家乡能承袭如此非凡的民间故事,是十分荣耀的事,就决定认真搜集整理一下,拿到外地朋友面前炫耀炫耀。

(一)吃惊“百度”

近几年,我跟年青人学会了动不动“百度一下”。

当点击搜索“秃尾巴老李”时,我的天!“老李”的传说竟然这么多!各个版本的故事看了好几天才看完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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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这才知道,原来山东各地都有自己不一样的“老李”传说,光申报非遗成功的就有四处:即墨、文登、诸城和莒县,再看网友们的互动留言,都说自己的家乡也有这个传说,有龙母坟,旱天求雨很灵。

我原本以为只有我们龙廷的“秃尾巴老李”最“正宗”,这一来对我打击不小。

后来,我分析对比各地的故事情节,发现有两点是各地都类似、与我们龙廷的传说也大致相同的:

一是人遭龙戏,孕生黑龙;黑龙先吃母乳,后报母恩。

二是黑龙去了东北后,先在众多闯关东的山东老乡帮助下,战胜白龙,把白龙江“改”成黑龙江,后又成为山东老乡的保护神,人们为了平安渡江,开船之前必须先大声问答船上有无山东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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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是,有一点很重要:在我们龙廷的传说里,黑龙出世后断尾的经过是独一无二的。

龙廷传说中的黑龙尾巴是被其姐姐用门板挤掉的,而其他地方大多是传说被其母亲的李姓丈夫用刀砍掉的。我们龙廷传说的这个独有细节或许有不为人知的来历。

同时,随着进一步“考证”,我越发觉得“李龙王”传说的正宗发源地应该就在我们龙廷,如果早点下手,说不定申遗成功的首先是我们呢!因为我还有以下“依据”:

相传,我们山东的泰沂山区原是东海的海底,“龙廷”得名就来自这里曾是东海龙王的龙宫。龙廷境内的榆山顶上有“家住东海之滨”的姜子牙当年垂钓的钓台和脚印遗迹。境内的青龙崮等七十二崮,相传是玉皇大帝在东海底插上的七十二根擎天石柱,后因龙子龙孙们常顺着柱子爬上天庭骚扰宫女,玉帝一怒之下挥剑斩断了这些柱子,就留下了这些顶部平展开阔、周围峭壁如削、像戴着平顶帽子、被称为“崮”的山头。

由此看来,相传过去龙廷境内多龙王庙,有女人遭龙戏而孕的故事就出现得顺理成章了。再说,当地历代妇女为防龙戏,四季都用带子扎紧裤腿的习俗,更是我们“龙”故事正宗正统的有力佐证!

下面就是我们当地民间流传百年的龙王龙母的故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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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二)古老传说

很久很久以前,新泰龙廷的黄业村有个李姓人家的寡妇,人长得十分俊秀,平时和女儿桂香相依为命生活。

在离村十里地的镇上有座龙王庙,每年二月二有庙会,会上玩杂耍和卖玩具的特别多。

这年二月二,李寡妇的女儿桂香虽然已经十好几岁了,却也闹着让母亲带她去赶会看热闹。

于是母女俩打扮得漂漂亮亮来到了庙会现场。

她们刚逛了一小会儿,本来响晴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,接着就电闪雷鸣下起了暴雨。娘俩急忙跑进龙王庙里躲雨,并到神像后面拧了拧淋湿的衣服。

这时,又一声巨雷响起,像要把神庙震塌的样子,把李寡妇也震晕了过去。

李寡妇后来被桂香喊醒,就开始感觉身体不适,接着又恶心呕吐起来,像是怀孕了的样子。

带着疑惑回家后,李寡妇的肚子竟然一天天大了起来,她真的怀孕了!

寡妇怀孕是最丢人的事,李寡妇羞得想一死了之,却又放心不下桂香,只好硬着头皮等待孩子降生。

到了年底,李寡妇怀胎整十个月了,却没有要生产的迹象,并且肚子还在持续增大。

一直到了来年六月初六,整整满了十六个月零四天,李寡妇才临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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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夜,又是雷雨交加,李寡妇又被雷震晕,醒来后感觉身子轻松,但孩子却踪影全无。

李寡妇心想,孩子没了就没了吧,自己无端怀孕,十六个月才生下的东西,肯定是个怪物,不见也罢。

不料,到了第二天深夜,李寡妇睡梦中觉得有个东西拱在她怀里吃奶,醒来后点灯一看,啥也没有,但奶头湿湿的。她想,肯定是自己生的怪物偷偷来吃奶,还不想让她看见。

此后,那怪物夜夜推门进屋来吃奶,但李寡妇点灯再快也看不见它,伸手也抓不住它。

整整一个月过去了,李寡妇感到那怪物吃奶的劲头越来越大,快受不了了,就和桂香商量,想设法抓住那怪物,看看到底是个啥东西。

这天夜里,李寡妇将油灯点燃,用瓢头扣严实,自己手拿瓢把随时准备掀开。同时,又让桂香躲在半掩的屋门后,瓢头一掀开立刻就关住门,别让那怪物跑了。

夜半时分,怪物果然又来了,待它含住奶头刚吃几口时,李寡妇猛地一掀瓢头,只见一条大黑龙盘在房梁上,龙头和半截身子探进她的怀里,她吓得惊叫一声昏死过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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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寡妇的一声大叫,吓得黑龙猛往屋外窜,桂香也随惊叫声猛一关门,“咔嗤”一声,门板把黑龙的尾巴挤去了一大截!

黑龙惨叫一声,随着一道闪电朝东北方向飞腾而去……

直到第二天,李寡妇也没醒过来。村里人闻讯赶来,挤满了屋子。老人们看到那截龙尾巴后说,李寡妇十六个月怀的是龙胎,生的是条小黑龙。龙是神,凡人担不起见到龙颜,吓死了。说话间,桂香也呻吟一声,背过气去。

娘俩都死了,把她们埋在哪里就成了问题。按照当地风俗,寡妇没守住妇道,不能进祖坟墓地。李家唯一的一小块田地,在一里路外的小栗峪村边,村里人就把她娘俩埋到了那里。

这就是原本出身黄业村的龙母为什么却埋在小栗峪村边,龙母坟为什么又并排有两个坟头的原因。

传说,那夜黑龙飞走后,舍不得母亲,在黄业村东北十几里路的地方先住了一宿,又躲到附近山涧的水潭里养了养尾伤,这就是后来的龙宿庄(现龙西庄)和龙池(现龙池庙村)的由来。

再后来,传说黑龙居住黑龙江后,护佑闯关东的山东人平安,被山东老乡尊为“龙王”,并像称呼老乡那样亲切地称他“秃尾巴老李”。这一点各地都相同,此处不再重复。

故事讲完了,我忽又觉得“正宗”不正宗其实无所谓了。“老李”故事的出处多,正说明“李龙王”在山东受爱戴的程度高,都希望他的老家在本地、在本村,龙廷也不例外。

俗话说:“水不在深,有龙则灵。” 那么龙有好几处老家也没关系,只要各处都能有求必应,灵上加灵就行。

这不,直到今天,在“秃尾巴老李”老家之一的龙廷,仍在不断发生有关龙王龙母的新的传奇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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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三)建庙琐记

龙王龙母在龙廷如此受人爱戴,无非是一个“灵”字在起作用。

这个“灵”多半是指旱天求雨之“灵”。

但求雨灵的本源应当来自于“孝”。人们对着俗人凡胎的龙母求雨,是因为龙母有个神界的、会降雨的儿子,而儿子孝顺,听母亲的话,才是人们跪拜龙母的目的所在。所以咱山东所有龙母庙里的“龙母行云布雨图”应该换成“黑龙行孝图”更合逻辑,您说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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闲言少叙。正因为跪拜龙母很灵,早在民国三年(1914年),小栗峪村边的龙母坟前就建过一座龙母庙,可惜后来毁于文革时期的破四旧运动,村里60岁以上的老人都还能记起庙的样子,细心的还记得龙母墓碑上的碑文。

当时墓碑被砸碎,碎石垒了“大寨田”,目前仅存的唯一一块残碑上,“母”字仍透着让人凛然的遒劲笔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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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来,龙母坟前虽然已无碑无庙,但旱天人们在此跪拜求雨依然十分灵验,尤其龙母李寡妇的娘家——现在的汶南镇涝坡村——如果敲锣打鼓来人求雨最灵,多半在回去的路上就会淋雨。

于是,为了对得起龙母,小栗峪的村民们曾凑钱在一九八六年以水泥板为载体,立过一块刻有“龙母之墓”的墓碑,很是有些简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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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直到了2010年,小栗峪村63岁的农民刘绍进萌生了发起重建龙母庙的想法。

刘绍进性格耿直,为人厚道,平时办事就有些号召力。他认为凭借当地对龙母的无比崇拜之情,又恰逢和平盛世,百姓富裕,只要有人操心,家家户户掏个一百二百的都不在话下,这事应该能成。

他跟村里几个志同道合者一拍即合,立刻组成了班子,又取得村干部支持,先用喇叭一广播,本村人几乎百分之百捐了款。

首战告捷,他们立刻分头到龙廷镇各个村,托付村干部或热心人士代为募捐。于是本镇各村都开始捐款,十分顺利。

当然,也有个别提出质疑的,比如在离龙母坟二里地的某村,就有位村干部在刘绍进等人前去拜托时,说过这样一段话:“你们靠个人捐款盖庙?真敢想!你知道连盖庙加塑像得花多少钱!我敢打赌,你们要是盖成了庙,我把我的**砸成火铲子!”

他说的**是指他下体的那个物件,那玩意儿砸扁了的话,形状确实挺像铲子。

刘绍进等人气白了脸,只好另求他人。

不到三个月,善款已募集到了十来万。他们及时开工,庙的砖混主体框架很快完成,远远望去,壮观气派。而捐款的范围在新泰东部正由近及远扩大,善款也源源不断送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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就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,“意外”发生了:李龙王诞生地的黄业村,村干部带领村民争夺庙的产权来了。

他们派人带铺盖卷住到施工现场参与管理,撵走了正干活的施工队,换上了他们请来的“能工巧匠”,接手未到账的善款,甚至成立了“委员会”,刻了公章,声称他们才是龙母庙合法的建设者和管理者。

他们的理由很简单:龙母是他们村的人,建庙占的土地有他们村的一半,凭什么他们村的庙要由小栗峪来建呢?

他们的目的不复杂:庙建成后或许会成为旅游景点,有游客就有收入,龙母庙文化产业应该成为黄业村集体经济的一部分,这可是千秋万代的产业,马虎不得!

原本老百姓自发的民俗活动,很快演变成了两个村委会之间的主权争夺战,又迅速从口水战发展成两村干部带领妇女们打群架负伤、惊动“110”出警的局面(现龙廷派出所有案可查),后来甚至还上演了甲村扎台唱戏募捐,乙村抢走现场“功德箱”砸锁取钱的闹剧。

面对两村争斗,刘绍进等人只好张榜公布前期账目,退出历史舞台。工程陷于停工。

后来走访刘绍进,问及他发起建庙的动力何在时,他透露:主要是他小时候常在龙母庙里玩耍,在石碑上看到他爷爷刘肇彬的名字,排在第一位,他感到很骄傲、很光荣……

原来如此!刘肇彬是当年小栗峪的“庄长”,又是十里八乡有名的“大先生”,肯定为建庙出资出力不少,作为他的亲孙子,要发起重建,就很难排除有“继承前辈遗志,再创辉煌,并光宗耀祖”之“嫌疑”了。

刘绍进说:他敢确定,他爷爷在民国三年建庙时,绝对没遇到过主权争斗。

刘绍进感叹:生不逢时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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龙母庙时建时停,引来“怪”事连连。

其中最怪的是,2013年龙廷迎来了十几年一遇的大旱情:这年开春无雨,夏天没出现汛期和雨季,直到老秋也没点像样的降水,造成花生减产,山地套种的玉米几乎颗粒无收。

人们多次跪在重建之中的龙母庙前求雨,却有求无应。

没张罗盖庙之前,当地几乎年年风调雨顺,唯独今年家家捐款盖庙了,却迎来罕见的干旱,一时间抱怨声、骂声四起:都是这摊半拉子工程得罪了龙母和龙王!

刘绍进等人也深感脸上无光,气恼窝火。这时还有人火上浇油激将他们:“我们是信赖你们才掏的钱,乱成这样你们也不管,要不把钱退回来!”

于是,那年秋天人们在龙母坟前最后一次祈雨时,信众们刚顶着毒太阳在庙前跪下,只见刘绍进风风火火来到现场,他也不跪,叉腰对着半成品神庙近乎咆哮:

“我说龙母娘娘、龙王爷,你们还讲理不讲理?!两个村里他们斗争,有俺们老百姓什么不是?你和平时一样干旱也行,总不能家家捐钱给你盖庙还更旱了吧?人得凭良心办事儿,你神也得摸摸良心,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?看看这一地人晒的,你不觉得可怜啊?哪有您这样办事的神!”

说完,他抹着泪,撇下满地的目瞪口呆扬长而去……

你还别说,那天傍晚,龙廷范围内在中央气象台卫星云图上无云,地方气象台全预报无雨的情况下,下了一阵小雨,虽然解不了旱情,却也凉快了许多。

这时,村里带头跪拜的老太太们说话了:“这是龙母显灵呢!龙母让刘绍进挤兑哭了。龙王对盖庙乱套不满意,不听他娘的话,老百姓又这么可怜,小雨是龙母的眼泪。龙母太慈悲了!”

当然,这年大旱之后,两个村的干部迫于舆论,终于面和心不和地合作了,在新泰东南关张宸等捐款大户的帮助下,龙母庙终于在2014年底建设完成,当地百姓这才松了一口气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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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)当代传奇

前面提到,在龙廷,龙之“灵”多半指求雨之灵,那么还有少半就是其它方面的灵了。

其它方面“灵怪”事太多,封建迷信色彩太浓,我选三个近期的真人真事分享出来,以便与有识之士商榷时有据可查。

一是张某某老婆捡钱的事。

那是在1986年,龙母坟前刚立上水泥板墓碑后不久,有个过路人想祭拜一下龙母,但附近没有商铺,他就掏5元钱用小石头压在了墓碑脚下,希望有人看到后能替他买点纸香烧烧。

栗峪村张某某的老婆割猪草时发现了那5元钱,她见四下无人,就把钱买成酒拿回家让张某某喝了。本来她以为这是个“神不知鬼不觉,自己不说没人知道”的秘密,无奈张某某紧接着就突然生病,浑身难受,不能干活,到医院连拍加照也没查出病来。

她大概心里有鬼,就领着张某某找村里“神婆婆”七奶奶给看看。七奶奶点上香,张口就问他们捡到不该花的钱了没有?张某某两口子大惊失色,连忙交待了捡钱买酒的经过,最后是烧掉二十元钱的纸香才“摆平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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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是“小栗峪女人在东北”的故事。

小栗峪村的刘笃腾老人住在村边,离龙母坟三四十米,与龙母可谓邻居。每当有求雨场面,老两口总是陪同磕磕头啥的。

他有五个女儿,老大和老五“过继”给了早年闯关东在黑龙江穆棱市的大哥刘笃龄。大女儿一家在东北一直干客运生意,自家有大客车。前些年客车顶上时兴放上护栏装货物,曾有两次,大女儿装卸货物时从车顶摔下来,都是毫发无伤,自称像有人托住了一样。

那边有个七奶奶的“同行”告诉她:“你山东老家有神灵护佑你!”村里人都认为说的对,我却认为那人的道业比七奶奶差多了,别忘了,“老李”住在黑龙江呢!怎么说是在老家!当然,龙母自己也是神,是不是她托付儿子多加关照老邻居家孩子了呢?那只有“老李”最清楚了。

第三就是“火铲子”事件了。

说起来有点邪乎,就在2014年底,龙母庙落成典礼后不几天,前文那位“打赌”的村干部突然查出肝癌晚期,不到俩星期就死了。都说他是得知患癌后吓死的,不然五十多岁的人,再撑三个月肯定没问题。

也许纯属巧合,与打赌无关,但不妨还是友情提示一下:像“火铲子”之类的玩笑,我们凡人之间开开没事,要是沾上“亵渎神灵”的边,可就太不上算了。

故事讲完,困惑也来了:我这个用毛泽东思想武装起来的彻底的唯物主义者讲点“神话传说”可以,但要是“传说神话”,那可是对不起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哪!

毛主席教导我们:“事实胜于雄辩。”

“事实”虽然杵在这里,但我却盼望着能有战胜事实的“雄辩”出现,不然可就尴尬了啊……

福生无量,道炁长存